托洛茨基:无线电、科学、技术与社会

(译者按:本篇演讲最初于1926年3月1日于莫斯科发表。英文译本转载于英语马克思主义文库和美国《社会主义革命报》网站上。译者:李七夜)

本文发布于革命共产国际(RCI)官方中文电报频道:https://t.me/imt1917zh

美国《社会主义革命报》2019年按:托洛茨基在苏联无线电之友协会第一次全联邦代表大会上的这篇讲话中,再次强调了学习辩证唯物主义的重要性。这份演说充分展现了他对社会主义革命与科学和知识思想进步之间辩证关系的深刻认识,以及无限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虽然有些科学和结论已经被更近代的发现所取代,但托洛茨基的先见之明却具有惊人的前瞻性。这篇演说还提出了许多有关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之间过渡时期的问题,特别是在一个被帝国主义包围的落后国家的情况下。托洛茨基用中肯的描绘呈现了俄国的落后起点和追赶西方的必要性,激励着听众在苏联乃至世界各地为真正的社会主义而战。在斯大林主义官僚机构日益保守、反马克思的“一国社会主义论”渐渐扩散的情况下,这篇演说显得尤为重要。

原英文版出版者介绍:在十月革命四十周年之际,我们首次用英文出版托洛茨基在1926年3月1日发表的讲话。这是他在无线电之友协会第一次全联邦大会上的致辞。

有些人把苏联科学的进步归功于斯大林和他的继任者们,声称他们把本来可以更好地用于提高俄罗斯人民生活水平的资金挪用到科学上。其他人则断言,俄罗斯的科学成就只是表明克里姆林宫的主人了解科学对战争准备的重要性。也有人认为,俄罗斯的科学整体上仍然落后,但它已经培养出了一些壮观领域的专家。

我们认为,所有这些观点都是大错特错的,俄罗斯科学目前的胜利直接源于1917年11月工人阶级的胜利。国有化工业使人们摆脱了私有财产的束缚。革命使科学家摆脱了阶级社会的物质和意识形态的束缚,并为人类征服自然奠定了基础。

斯大林主义官僚机构阻碍和扭曲了苏联科学的发展。它对杜丁采夫(Dudintsev)的小说《不单靠面包》(Not By Bread Alone,其主题是自私自利的官僚为真正的科学研究设置的障碍)的愤怒态度表明,现代俄罗斯的科学进步不能归功于官僚。

托洛茨基的这篇演讲是在他被驱逐出俄国前几年才发表的,当时有控制地释放原子能和进行太空旅行都只是科幻梦想,而作为现代工厂生产自动控制基础的电子科学还处于初级阶段,其形式是无线电广播。但托洛茨基以对马克思主义科学的透彻掌握所产生的远见,在这里解释了为什么1917年11月和科学进步是不可分割的。此外,关于科学和战争的章节表明,氢弹作为终极武器的理论和伟大的威慑力并不像某些人想象的那样新颖,也不像某些人想象的那样有效。

科学技术的新纪元

同志们,我刚刚参加完土库曼斯坦(Turkmenistan)这个中亚社会主义姐妹共和国的成立周年庆祝活动。看起来,关于土库曼斯坦的话题似乎与无线电技术和无线电之友协会相距甚远。但事实上,它们之间的联系非常密切。虽然土库曼斯坦地理上离我们很远,但它应该离本次大会的与会者们很近。我们这个包括土库曼斯坦在内的联盟国家幅员辽阔(土地面积达50万至60万弗斯特(versts) ),比德国、法国、任何一个欧洲国家都大。这片土地上的人口分散在绿洲中,没有公路。因此,无线电通讯可能是基于为了达成将土库曼斯坦与我们联系起来的目标而发明的。

我们是一个落后的国家。整个联邦,甚至包括最先进的部分,从技术上看都是极其落后的。同时我们也没权利继续保持这种落后的状态,因为我们是在建设社会主义,而社会主义是以高水平技术为前提和要求的。在农村修缮道路、修路、建桥(我们多么需要更多的这样的桥梁啊!)的同时,我们还必须在最新的科学技术成就方面(特别是无线电技术方面)赶上最先进的国家。无线电报和无线电话的发明,可能特别是为了使我们之间那些胆小的怀疑论者相信科学技术所固有的无限可能性,表明了科学迄今所取得的所有成就不过是我们未来潜力的第一次窥探。

让我们回顾一下过去25年 (仅四分之一世纪)。在我们眼前,在我所属的老一辈人眼中,人类在技术领域取得了哪些成就。我还记得,也许我不是在座各位中唯一这样做的人,尽管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是年轻人。那时候摩托车还是稀罕物。在上世纪末,甚至没有人谈论过飞机。我想,全世界有5000辆汽车,而现在大约有2000万辆,其中1800万辆在美国(轻型汽车1500万辆,卡车300万辆)。汽车已变成我们眼中一种非常重要的交通工具。

我还记得第一次听留声机时,听到的混乱声音和沙沙声。当时我还是中学一年级的学生。一个带着留声机在俄罗斯南部城市巡回演出的有志之士来到敖德萨(Odessa),向我们演示了它。现在唱机、留声机的孙子,已成为家庭生活中最常见的部分之一。

那飞机呢?1902年,也即23年前。英国文学家威尔斯(H. G. Wells,你们中的许多人都知道他的科幻小说。)出版了一本书《预期》(Anticipations)。自认为是科技大胆梦想家的他在书中大篇幅描述:大约在本世纪(即二十世纪)中叶,一种比空气重的飞行器将会被发明出来,而且在某种程度的完善后被用于战争行动。该书写于1902年。我们知道,飞机在帝国主义战争中起了一定的作用,而这离本世纪中叶还有二十五年呢!

那电影摄影呢?也不是小事。不久前它还不存在,在场的很多人都记得那个时代。但现在,如果没有电影,我们的文化生活是无法想象的。

所有这些创新,都是在过去的25年里进入我们的生活的。在这期间,人们还完成了一些“琐事”。如帝国主义战争、城市和整个国家被毁坏、数百万人被消灭。在这25年中,一系列国家发生了不止一次的革命,虽然他们的规模比我们的小。25年来,汽车、飞机、留声机、电影院、无线电报和无线电话已经融入我们生活。只需记得这样一个事实,根据学者们的假设计算,人类从简单狩猎生活方式过渡到畜牧业,需要至少25万年。那么这样看来,25年就显得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时间了。这个时间片段告诉我们什么呢?那就是技术已进入新阶段,它的发展速度还在不断变快。

自由派学者通常习惯于把整个人类历史描绘成一条连续向前发展的线,这是不对的(现在他们也不这样说了)。社会进步的进程路线是弯曲的、断裂的、曲折的。文化有进步和有衰落。从前有古亚洲的文化和古希腊、罗马的文化,然后欧洲文化开始发展,现在美国文化在摩天大楼里崛起。过去的文化保留了什么?历史进步积累了什么?技术工艺、研究方法和科学技术思想没有中断和失败,而是在前进。就算是你杞人忧天地幻想着太阳将停止照耀,所有形式的生命都将消亡的那个遥远的未来,我们当下仍有很多时间。我认为,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里,科学技术思想在社会主义组织的社会手中将没有曲折、没有中断、没有失败地前进。它将成熟到变得足够独立,站非常稳健。它将与它联系得最紧密的生产力,一起有计划地、稳步向前。

辩证唯物主义的胜利

科学技术的任务,是使物质、空间、时间都能被人掌控。而空间、时间、物质是密不可分的。诚然,你可以在某些唯心主义书籍(不是教士性质的,而是哲学性质的)中,读到声称时间、空间是意识的范畴,只是我们意识的结果,在现实中没有任何东西与之对应的论据。但这种主张是令人难以苟同的。任何一个唯心主义哲学家,如果没有及时赶上晚上九点的火车,而是晚到两分钟,他就会看到离去火车的车尾,就会被自己的眼睛说服。时间、空间、物质现实是不可分割的。我们的任务就是缩小这种空间,克服这种空间,节约时间,延长人的生命,把生命提高到更高层次并丰富生命。这就是和空间、时间做斗争的原因。以物质为主体基础并进行斗争,不仅构成一切真实事物的基础,还构成了一切想象的基础。我们为取得科学成就而进行的斗争,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完整的反射系统,即在解剖学基础上成长起来的生理秩序现象。而解剖学又是从无机世界、化学和物理学发展而来的。每一门科学都是知识的积累,它的基础是与物质及其特性有关的经验,是关于如何使物质服从于人的利益和需要的普遍理解。

然而,科学对物质了解越多,我们在物质上发现“意想不到”的新特性就越多。资产阶级的腐朽哲学思想,就越是热衷于利用物质的新特性或表现来说明、证明物质无关紧要。自然科学在掌握物质方面的进步,与哲学上反对唯物主义的斗争是同步进行的。某些哲学家,甚至一些科学家试图利用放射性现象来反对唯物主义。在过去,原子、元素是物质和唯物主义思想的基础。但现在,原子里的电子被发现了。在电子理论流行之初,我们党内甚至爆发了一场围绕电子理论是支持还是反对唯物主义的斗争。凡是对这些问题感兴趣的人,可以去阅读列宁同志的《唯物主义和经验主义》批判著作。事实上,无论是放射性“神秘”现象,还是同样“神秘”的电磁波无线传输现象,都不会对唯物主义造成丝毫损害。

放射性现象,导致人们仍无法想象原子是一个由粒子组成的复杂系统。只有绝望的庸俗唯物主义者,才认为只有徒手可感受到的物质是物质,并以此反对唯物主义 。但这是感观主义,不是唯物主义。无论是作为终极化学粒子的分子,还是作为终极物理粒子的原子,都是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我们的感官,虽然是知识开始的工具(即,听说读写)。但并不是知识的最后手段。人眼和人耳是非常原始的观测仪器,甚至不足以观测物理、化学现象的基本要素。如果我们在日常思考中仅以感官发现为指导,那么我们就很难想象原子是一个复杂系统。原子有原子核,电子围绕着原子核运动,由此产生放射性现象。一般来说,我们的想象力是很难以习惯于新认知的。当哥白尼在十六世纪发现地球绕太阳运动,而非太阳绕地球运动时,这看起来似乎不可思议的。保守的想象力至今仍难以适应这一事实。我们在文盲和新生代学童身上观察到了这一点。然而我们这些受过一定教育的人,尽管看到太阳绕着地球转,但我们并不怀疑事实是反过来的,因为对天文现象的广泛观察证实了这一点。人脑是物质发展的产物,同时也是认识物质的工具。它逐渐调整自己并适应其功能,努力克服自己的局限性。不断创造出新科学方法,想象出更复杂和精确的仪器。反复检查自己的工作,逐步深入到以前未知的深处,改变我们对物质的概念。尽管如此,它始终没有脱离这个一切存在的基础。

正如我们已提到的,放射性绝不对唯物主义构成威胁。它同时也是辩证法的一次伟大胜利。直到最近,科学家们还认为世界上大约有九十种元素。这些元素是无法分析的,也无法转化为另一种元素。可以说,宇宙这面地毯是由九十根不同品质和颜色的线织成的。这种观点与唯物辩证法相矛盾,唯物辩证法讲物质统一性,更讲物质元素的运动和相互转变。我国伟大化学家门捷列夫(Mendeleev),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愿接受元素可转变的观点。他坚信这些“个体”的稳定性,尽管他知悉放射性现象的存在。但现在,没有一个科学家认为元素是不可变的。利用放射性现象,化学家(物理学家)们成功地“执行”了八九种元素的转变。也同时成功地扫除了唯物主义中的最后形而上学残余。因为现在,元素的可转化性已被实验证明。因此,放射性现象导致了唯物辩证法的最高胜利。

无线电技术指电磁波的无线传输。“无线”不意味着非物质传输。光不仅来源于灯,还来源于太阳,它也不是在电线上传输的。我们完全习惯于光的远距无线传输,更惊讶于光的波粒二象性。所有这些都是物质现象、过程(即光波和粒子风)在空间和时间上的表现。新发现及其技术应用表明,物质的异质性和潜力比以往我们所知道的要大的多。但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是凭空产生的。

我国最杰出的科学家说:科学,特别是物理学,近已到达转折点。他们说:不久前科学还只能从物质表面观察物质的各种表象,但现在已开始不断深入物质内部去了解物质结构。我们很快就能“从物质内部”操作物质。当然,一个优秀的物理学家会比我说的更专业、更清楚点。放射性现象正把我们引向原子能释放问题。原子内部蕴藏强大隐性能量,物理学最大的任务就是把这种能量用起来。就像拔出软木塞的瓶子,使这种隐性能量喷涌而出,那么就有可能用原子能取代煤炭、石油、原子能也将成为基本能源来源。这已不是天方夜谭,试想它将为我们开辟怎样的前景!仅此一点,我们就有权宣布科学技术思想正接近一个伟大转折点。人类社会发展的革命时代,将伴随着物质领域的革命性认识和掌握。无限的技术可能性,将在被解放的人类面前展现出来。

无线电、军国主义、迷信

不过,也许是时候更接近政治和现实问题了。无线电技术与什么社会体制相关联呢,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我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前几天著名意大利人马可尼(Marconi)在柏林说:用赫兹波(Hz)远距离传输图片是在向和平主义献礼,这也预示着军国主义时代的迅速结束。怎么会这样想?这些“时代终结宣告”是如此频繁,以至于和平主义者混淆了所有事情的开始和结束。好似这些我们可以观测的远距离现象本身居然可以结束所有战争!当然,发明一种远距离图像传输手段,是一项非常有吸引力的任务。因为目前听神经因无线电而处于特权地位,这是对视神经的侮辱。但认为这必将导致战争结束的结论是无稽之谈。只能说像马可尼这样的伟人也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只是某一特定领域的专家。用科学思维控制的大脑只是粗略的从部分而非整体来看待事情。就像轮船内部坚不可摧的隔断扇区。这样,事故发生时船不会立刻沉没。人意识中也有无数坚不可摧的隔断:你可以在一个扇区、甚至十几个扇区中找到最革命的科学思维。但隔断外却隐藏着最高程度的庸俗主义。这就是马克思主义作为概括人类一切经验思想的伟大意义。其世界观的完整性,有助于打破这些内在意识分隔。但近眼前问题确切地说,如果只是能看到敌人,那它为什么一定会导致战争结束呢? 在早期战争,交战双方就能轻松的互视对方,拿破仑时代就是这样。只是远程武器的发明,才逐渐将对手的交战距离拉远,导致能对看不见的目标开火。如果不见变成可见,那就意味着黑格尔的三一式在这个领域也取得了胜利,正题和反题进入了互相消灭的“合题”

我记得当时有人写道,飞机的发展将结束战争。因为它将吸引全民参军,毁掉整个国家的经济文化生活…等等。然而事实上,一种比空气重的飞行器的发明,为军国主义历史开启了新的、更残酷的篇章。毫无疑问,现在我们也即将迎来一个更可怕血腥的章节开始。科学技术有其自身逻辑:认知自然和为了人类自身利益而掌握自然的逻辑。但是科学技术是在阶级社会中发展,而不是在真空中发展。统治阶级、占有阶级控制技术,并通过它控制自然。技术本身既不是军国主义,也不是和平主义。在军国主义意识形态社会中,技术是为军国主义服务的。

毫无疑问,科学技术破除了迷信。但现有社会的阶级性质却在这个进程上设立了实质的界限。以美国为例,该国教堂布道是通过广播来传播的。这意味着广播作为传播偏见的一种手段。我想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国,我希望无线电之友协会防治这种事的发生?(笑声和掌声)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作为一个整体的科学技术,无疑会破除宗教偏见、破除在人前或自然面前软弱的迷信。事实上,当全国各地都在广播来自理工博物馆的声音时,“来自天堂的声音”究竟算什么!(笑声)

我们不能落后!

只要我们在技术上继续前进,我们就一定能战胜贫穷和迷信。我们决不能落后于其他国家,每个无线电协会会员必须牢记第一个口号就是:别落后了!然而同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相比,我们是异常落后的。这种落后是我们从过去继承下来的主要遗产。同志们 ,该怎么办?如果资本主义国家继续像战前那样稳步发展前进。那么我们就该扪心自问:我们能赶上吗?如果赶不上,我们会不会被(反革命)压垮?对此,我们说:我们没忘记资产阶级社会科学技术思想已达到该时期最高发展程度,但其在经济上却越来越走入死胡同,并开始衰败。欧洲经济并没有向前发展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欧洲是变得更穷而不是更富。但其科学技术发明、发现成果颇丰。战争在蹂躏欧洲并摧毁欧洲大陆大片地区的同时,也极大的刺激了在腐朽资本主义魔爪下窒息的科学技术思想的发展。

如果指那些不存于人脑,而体现在机器、工厂、磨坊、铁路、电报和电话服务等方面技术的物质积累,那么在这里,最重要、也最明显的是我们可怕的落后。更为正确的说法是,如果我们利用好了苏维埃组织的巨大优势,那么科学技术的有计划发展就是一个可能的事实。与此同时,欧洲因自己的矛盾而窒息。这种落后使我们感到恐惧 ,但我们也不能掩盖我国目前各方面落后的实情。必须用严格客观的尺度来衡量实际情况,既不能灰心,也不能自欺欺人。一个国家如何转变成一个单一经济、文化整体?只有通过通信手段:铁路、轮船、邮政、电报、电话。当然,现在是无线电报和无线电话。

我们如何在这些领域赶上来?我们落后得可怕。美国铁路网总长达40.5万公里,英国约为4万公里,德国为5.4万公里,我国只有6.9万公里。而且这是在我国幅员辽阔的情况下!比较一下货物运输量,以吨公里[1]为单位更有指导意义。美国去年运输量 6亿吨公里,我国运输量 4850万吨公里,英国运输量 3000万吨公里,德国运输量 6900万吨公里。也就是说,美国运载量是德国10倍、英国20倍,是包括我国和整个欧洲在内区域的2至3倍。

让我们再以作为文化交流传播基本手段之一的邮政服务为例。根据邮电部最新资料,美国去年邮政通信支出是10.5亿卢布,即人均9卢布40戈比。而在我国,邮政支出为7500万卢比,也即人均33戈比。很明显,9卢布40戈比和33戈比之间是有区别的!

电报和电话服务方面的数字则更为惊人。美国电报线总长度是300万公里,英国是50万公里,我国是61.6万公里。但美国电报线长度相对较小,因为他们有约长6000万公里的电话线。而英国只有600万公里,我国只有31.1万公里。同志们,不要气馁,要牢记这些数字。我们一定要衡量、比较,不惜一切代价追赶、超越!(掌声)电话数量是另一个衡量文化水平的很好指数,美国是1400万部,英国是100万部,我国是19万部。美国每100人有13部电话,英国有2.2部多一点,而我国则是英国的十分之一。换句话说,美国电话数量与居民数量的关系是这里情况的130倍。

至于广播,我不知道我们每天在广播上花多少钱,我想无线电之友协会应该计算一下。但在美国,他们每天在广播上花费一百万美元(即两百万卢布),一年赚七亿美元。

这些数字严酷地揭示了我们的落后。但它也揭示了作为最廉价通讯方式的无线电,在我国这样一个庞大农民国家能够且必须具有的重要性。如果我们不考虑把国家变成一个通过各种通信手段联系在一起的整体,我们就不能认真地谈论社会主义。为实现这一目标,我们首先必须能同土库曼斯坦等我国边远地区进行交谈。比如我今天讲话开头提到的,土库曼斯坦生产棉花,莫斯科和伊万诺沃-沃兹内森斯克地区的纺织厂的工作依靠土库曼斯坦劳动人民的劳动成果。为了与全国各地进行直接、即时的通讯,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就是无线电。当然,我国无线电不能成为城镇特权阶层的玩物,而是要成为城乡之间经济、文化交流的工具。

城镇和乡村

我们不要忘记,苏联城乡之间发展极度不平衡。这是我们从资本主义那里继承下来的。在那个艰苦时期,城里人跑到乡下避难,而乡下人用一磅面包换取一件大衣、几颗钉子或一把吉他。这时,与舒适的乡村相比,城里人则显得相当可怜。但随着经济基础(特别是工业)得到恢复,城镇相对于乡村的巨大技术和文化优势就又重新显现。我们在政治和法律方面做了大量工作来减轻和消除城乡差异。但在技术上,我们至今还没有向前迈出一大步。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在技术落后、农民文化贫乏的情况下建设社会主义。发达的社会主义首先意味着城乡差距基本平衡,也即城乡经济和文化同质同线。对我们来说,这就是为什么使城乡更紧密结合,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资本主义在实行城镇工业化的同时压制住了乡村。而且它不得不这样做。它不仅可以随时从农村,而且还可以从大洋彼岸的落后土地或殖民地获得廉价农民劳动生产的食品和原料。战争和战后的动乱,封锁和可能重演的危险,以及资产阶级社会的不稳定,都迫使资产阶级更关心农民。最近,我们不止一次地听到资产阶级和社民党政客谈到同农民的联系。(法国官员)白里安(Aristide Briand)在同(我国的)拉科夫斯基(Christian Rakovsky)同志讨论债务问题时,强调了小地主(特别是法国农民)的需要。奥地利“左派”孟什维克奥托· 鲍尔(Otto Bauer) 在最近的一次讲话中谈到了与农村“联系”的特殊重要性。最重要的是,我们的老熟人(英国首相)劳合·乔治(Lloyd George)。的确,我们已经开始有点忘记他在英国的活动,即为了同农民联系而组织了一个特殊的土地联盟。我不知道这种联系在英国背景条件下会以怎样的形式呈现。但在乔治口中,这个词听起来肯定够卑鄙无赖。无论如何,我不建议他当选任何农村地区的赞助人,也不建议他成为无线电之友协会的名誉会员,因为他肯定会搞点诈骗。(掌声)

在欧洲,重新提出与农村联系的问题 。一方面是议会的政治策略,另一方面是资产阶级政权摇摇欲坠的一个重要征兆 。对我们来说,与农村经济、文化联系的问题,是完全意义上的生死攸关问题。这种联系的技术基础必须是电气化,而这与大规模引进无线电有关。为了完成最简单、最迫切的任务,必须使苏联各地能互相通话,国家能够听见城市的声音。至于在技术装备、文化程度上好于乡村的长兄(即城镇)不去完成这项任务,那么无线电的传播将仍是城镇特权阶层的玩物。

这份报告指出,我国四分之三的农村人口不知道广播是什么,其余四分之一人口只在节日和特殊示威活动时才知道什么是广播。我们的政纲必须让每个村庄不仅要知道什么是广播,而且要有自己的广播站。

我们该往哪里前进?

这份报告所附的图表,显示了社会各阶层分布的情况。工人占20%--就是那个拿着锤子的小人,农民占13%--拿着镰刀的小人,上班族占49%--拿着公文包的体面人物,然后是18%的“其他人”--虽然没有说明他们的确切身份,但其中有一幅画面描绘了一位戴礼帽、胸前口袋别白手帕、拄手杖的绅士。这显然是个耐普曼(NEPman)[2]。我不建议把这些带手帕的人赶出无线电之友协会,但我们应该更有力地包围他们(向他们施压),这样那些拿着锤子、镰刀的人就可以用上更便宜的广播。(掌声)我更倾向于认为,应该机械地减少带公文包的人数。但是,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增加其他两个基本群体!(掌声)20%的工人是很少的,13%的农民则是少得可耻的。戴礼帽的人数几乎等于工人人数(18%),而且超过了农民人数(13%)!这是对苏维埃宪法的公然违反。必须采取措施确保今明两年内,达到农民约占40%、工人占45%、办公人员占10%、而所谓“其他”人占5%的目标。这将会是一个完全符合苏维埃宪法精神的正常比例。

用无线电征服农村是今后几年的任务,这与扫盲、国家电气化等任务密切相关,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完成这些任务的先决条件。各省应制定一个明确的征服农村的无线电发展方案。把新的战争地图摆上桌!从各省中心出发,先用广播征服大村庄。而文盲和半文盲村在设法掌握应有的读写能力前,也有能通过广播这个最民主的信息和知识传播媒介获得文化的机会。农民会通过广播感受到自己是苏维埃联邦的公民,更是全世界的公民。

在多大程度上依靠农民,不仅取决于我国工业和经济的发展(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也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欧洲各国的革命。令人担忧的是(这不是偶然的)。,在欧洲工人争取政权的斗争中,社民党人为了达到其反动目的,巧妙地利用了欧洲工业在食品和原料方面对大洋彼岸国家的依赖。美国提供粮食、棉花、埃及棉花、印度甘蔗、马来群岛的橡胶等。危险在于,美国的封锁可能会使欧洲工业在无产阶级革命最困难的几个月和几年中遭受粮食和原材料饥荒。

在这种情况下,增加我国粮食和各种原料的出口,对欧洲各国来说是一个强大的革命因素。必须使我们的农民认识到,他们每多生产一包运往外国的粮食,就会在欧洲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力量平衡天平上多些砝码。因为这些粮食会减少欧洲对资本主义美国的依赖。种棉的土库曼(Turkmen)农民必须同伊万诺沃·沃兹涅森斯克(Ivanovo-Voznesensk)和莫斯科的纺织工人联系起来,也必须同欧洲的革命无产阶级联系起来。我们必须建立一个全国广播网,使我国农民能听到欧洲和全世界劳动人民的声音。在欧洲工人接管广播电台的那天,在法国无产阶级占领埃菲尔铁塔并在铁塔顶上用欧洲的所有语言宣布他们是法国主人那天(掌声)和那刻,不仅我们的城市工业工人,而且我们最偏远的村庄农民都可以响应欧洲工人的号召—“你们听到我们了吗“?--“我们听到了,兄弟们。我们将帮助你们”!(掌声)西伯利亚将提供油脂、粮食和原料,库班和顿河将提供粮食和肉类,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将贡献他们的棉花。这将表明,无线电通讯将使欧洲更接近于一个单一经济组织。无线电报网除了许多其他方面的发展外,还在时刻准备着将欧亚人民团结在一个社会主义人民苏维埃联邦之下。(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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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译注:“吨公里”(ton-kilometers)是货物周转量经常使用的单位。货物周转量是运输业所运货物吨数与其运送距离的乘积,以复合指标吨公里或吨海里为单位表示,它是货物运输产品数量的实物指标,综合反映一定时期内国民经济各部门对货物运输的需要以及运输部门为社会提供的货物运输工作总量。本译文先前将此词汇误译为“吨/公里“,经一名马文库读者指点后改正。谨此我们对其至上诚挚的感谢。

[2]译注:耐普曼(NEPman)指的是透过苏联新经济政策(New Economic Policy)时期从商致富的新兴资产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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