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產階級媒體歡欣鼓舞地慶祝了“超級星期二”[1]的投票結果。他們認為拜登的“反撲”是終結桑德斯勢頭的最佳方法,而後者也被視為嚴重威脅了市場穩定。上週,CNN節目主持人斯莫克許(Michael Smerconish)不經意間脫口說出許多資本家謀士的心聲話:“我們擋得下桑德斯跟冠狀病毒嗎?”繼南卡羅來納州的黨內初選結果出爐後,電視評論員的絕望恐慌變成了對拜登成長勢頭的狂熱歌頌。《紐約時報》隔日的頭條是:拜登贏了南卡羅來納州,與桑德斯的競爭加劇。”看來,民主黨真正在乎打敗的是桑德斯,而不是川普!
所有這些政治動盪都反映了美國資本主義的經濟和社會不穩定。這個情勢在2016年就已經清楚成形,而今年桑德斯背後的運動再次表達了這一點。一位自稱“民主社會主義者”,並聲稱他的當選將帶來“政治革命”的人,卻在敵對於勞工階級的主要資產階級政黨之一的民主黨內部活動。在2016年之前,資產階級的主要評論員都沒有預料到美國民眾對社會主義的興趣或桑德斯參選所造成的波浪。毫無疑問,這是具有極大重要性的症狀。
但是,在2016年和2020年進行的桑德斯競選活動都是基於三個錯誤的政治假設:
- 自稱社會主義者的人可以進入到兩個主要的資本主義政黨之一,並獲得美國總統提名。
- 社會主義者候選人可以接受“兩害相權取其輕”的政治邏輯,而不會被此邏輯所扼殺。
- 社會主義者可以抄捷徑,並妄想在無需首先建立一個以工會為基礎的群眾勞工階級政黨下當選總統,並贏得一系列其他地方,州和國家政府要職。
儘管黨內初選尚未結束,但桑德斯成功的機會已大不如前。我們認為,有鑑於上述錯誤的假設,所有參與桑德斯運動的認真社會主義者和共產主義者應該利用超級星期二後的時刻來盤點桑德斯運動至今的經驗。
民主黨在內華達州黨內初選後的反擊
民主黨愛荷華州初選的鬧劇突顯了民主黨領導人阻擋桑德斯手段的下流程度,以及他們對他支持者的藐視。 2月25日,大批當地民主黨要員花了每人1,750到3,200美元(約新台幣52,300元 - 95,700元)的入場費去觀摩南卡羅來納州辯論,並在台下噓聲桑德斯。這些行徑應該消除任何人對民主黨的幻想。其他座位票價“僅需“28.50美元(新台幣853元),意味著一名收最低工資的勞工需要至少工作四個小時才能買得到票。我們可以確定:這場辯論會的觀眾內,最低工資勞工一定寥寥無幾!
民主黨建制派對桑德斯在他們腐敗的政治遊戲中勝出,並得到多數黨代表支持來取得總統候選人提名的可能感到非常緊張。桑德斯除了在愛荷華州和新罕布夏州獲得多數支持外,更以近47%的得票率在內華達州取得據說服力的勝利。民主黨全國委員會旗下的政治機器發起了針對桑德斯的攻勢,企圖在南卡羅來納州抵擋他的勢頭。南卡羅來納州人口五百萬,傳統上相當保守。
民主黨和特朗普同步採取行動,限制辯論的範圍,以挫敗桑德斯並將其置於控制之下,將他轉變成一個傀儡。由於桑德斯過去曾對古巴領袖卡斯楚持正面評價,建制派提及了關於如何看待古巴革命的問題。他們斷言,桑德斯的態度將會讓民主黨在佛羅里達州慘敗[2],指的是這個重要的“搖擺州”在總統大選中握有相當多的選舉人票。這個策略旨在煽動認為桑德斯選不贏川普,會成全後者連任的恐慌情緒。不用說,他們從來沒有提到古巴在革命之前是如何被美國大企業蹂躪成加勒比海的“大妓院”!
他們也提到桑德斯過去對尼加拉瓜革命的支持,卻從未提及美國政府對索莫扎家族血腥獨裁政權的支持,以及隨後在當地發動由中央情報局指揮調度的血腥反革命”康特拉(Contra)“部隊。
當唐納德·川普先前說他希望在11月對決拜登或桑德斯時,他也補充道:“每個人都知道他(拜登)不是共產黨...至於伯尼嘛,就很有問題了。”
儘管美國群眾的意識在過去幾年中發生了巨大變化,但美國仍然是一個總體上保守的國家,尤其是在大多數初選和預選會議上占主導地位的年長選民。他們可以被如此的煽動和壓力而屈服於”兩害相權取其輕”的策略。值得稱讚的是,桑德斯沒有因此改變他對古巴和尼加拉瓜的看法,這無疑使統治階級感到不快。但是,仍然掉入陷阱的桑德斯也被迫澄清:“我很顯然不是共產主義者”,並補充特朗普“也許不知道(民主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有什麼區別。”
建制派大團結
這種情況下,民主黨人將桑德斯團團包圍。在南卡羅來納州,拜登(Joe Biden)確實以微弱優勢贏得初選。但是,媒體對此的報導方式暴露了他們人盡皆知的意圖。2016年,桑德斯在南卡羅來納州以落後希拉蕊·柯林頓(Hillary Clinton)47%的得票率被壓倒性地擊敗,僅獲得96,500票。這次,桑德斯只落後了28%,得票數超過105,000,實際上在多人角逐的競選中增加了票數。同樣被視為左派的華倫(Elizabeth Warren)得了37,000多票,而如果她那時退選,她的許多支持者都會投票給桑德斯。儘管今年的投票人數有所增加,但拜登的得票數少於2016年柯林頓的票數。主流媒體毫無意外地沒有指出任何這些實施,反而重複著建制派的訊息:“拜登反攻了!”,並為他在超級星期二提供動能。
在南卡羅來納初選結果出爐後,億萬富翁參選人斯泰爾(Tom Steyer)宣布退選。隨後南本德市市長以及另一總統參選人布蒂吉格(Pete Buttigieg)聲稱與前總統卡特(Jimmy Carter)會晤,而後退選並為拜登站台。隨後,來自在超級星期二中相當重要的明尼蘇達州參議員克洛布查(Amy Klobuchar)也宣布退選,支持拜登。來自另一大州德克薩斯但早已退選的奧羅克(Beto O'Rourke)也為拜登站台。其他民主黨大老,如前參議員黨團領袖里德(Harry Reid)和前維吉尼亞州州長麥考利夫(Terry McAuliffe)都公開支持拜登。統治階級顯然在發號施令:任何需要酬庸,政府合同或進入未來民主黨政府機會的政客們,最好站到拜登這一邊。至於前總統歐巴馬一直推遲公開支持拜登,以便稍後利用自己的勢力麻痹數以百萬計的桑德斯支持者在再一次被迫含淚投票時所感到的痛苦。
華倫(Elizabeth Warren)為建制派扮演了非常機靈的角色。現在她已宣布退選,但如果她繼續參選,將可以從桑德斯那邊吸收到比從拜登那更多的選票。她還在前兩次辯論中透過厲聲譴責彭博而導致後者競選失利,客觀上幫助了拜登。
如何理解“超級星期二”的結果?
通過政治遊戲積累大量財富的民主黨政治顧問卡維爾(James Carville),向民主黨下達指令,將黨的目標立定為使支持桑德斯的黨代表人數保持在1,991人以下。這是後者贏得該黨全國代表大會第一次投票提名所需要跨過的門檻。所有參選人必須要爭奪總共3,979位黨代表的支持。在“超級星期二”前,桑德斯自己有60名黨代表支持,而其他所有“溫和派”參選人總共有95名支持代表。
這意味著,在“超級星期二”之前,桑德斯必須至少贏得剩餘黨代表的50.5%才能夠達到多數。拜登只需要阻止桑德斯得到1,991名代表,因為他已經保證可以得到其他候選人支持者的選票。而且,如果沒有人在第一輪投票中達到門檻,那麼將在第二輪投票中可以投票的771名超級代表(其中絕大多數強烈反對桑德斯),而到那時候結果如何是可想而知的。
至於民主黨的潛在王牌彭博(Michael Bloomberg)雖然從自己的個人財富中為超級星期二押注了數億美元,但他過去擔任紐約市長時的種族主義政策和可悲的辯論表現已經讓他的形象遭到無法修復的重傷。在“彭博慘敗超級星期二”這樣的新聞頭條出現後,他黯然退選。這進一步為拜登開闢了道路,而彭博的巨額財富現在可以用來幫助拜登終結桑德斯改革民主黨的企圖。
根據超級星期二大選的初步結果明顯顯示,針對反制桑德斯的媒體宣傳,拜登周圍的“溫和派”整合以及華倫的持續競選策略都已奏效,拜登比桑德斯贏得了更多的黨代表。為了獲得1,991名代表,桑德斯現在需要贏得超過50.5%的剩餘代表,這是極不可能的,尤其是在民主黨復雜章規則下。桑德斯在其餘大多數州初選都必須做得非常出色,才能贏得勝利。資產階級的媒體和民主黨競選機器在紐約和新澤西州等州佔了很大比重,更不用說強大的工會和黑人教堂領導們都將全力以赴支持建制派的最愛拜登。
桑德斯突破這些困難也不無可能,但他邁向提名的道路現在變得極為複雜。況且我們都知道,即便桑德斯贏得了提名和總統寶座,多數民主黨政客也會堅決反對他企圖實施的改革,讓他的執政充滿危機。
桑德斯選戰的經驗和教訓,以及社會主義者的出路
正如我們在文初所概述,桑德斯的戰略背後有許多錯誤的假設。一些社會主義者將在以民主黨籍參選視為勝利的捷徑。桑德斯在2016年的民主黨初選中的出色表現更加深了他們這些幻想,而忘記了這只是當時廣泛的“拒投希拉蕊(Never Hillary)”情緒的一部分表現。
以民主黨籍參選的桑德斯也將他的命運交給了黨內選民,而不是廣大民眾。這些選民中有一些是勞工階級,但不是全部,而且並非所有勞工都意識到他們在社會上的階級地位和民主黨的真實性質。參與黨的初選投票的大多數人往往是那些對民主黨有幻想的人。
任何參與民主黨初選的參選人也會陷入“兩害相權取其輕政治”的泥潭中,而不是階級政治。他們將自己當下面對的問題歸咎於川普的政策,而不是釐清這些問題與資本主義制度的關聯。
然後,“兩害相權取其輕”的邏輯就被拿來對付桑德斯本人。 “如果川普是問題的根源,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下架他!更為“溫和”的候選人無疑將有更大的機會勝選。因此,我們必須支持拜登!”這個導致川普當選的邏輯,也很可能會讓他在2020年連任。
一場真正的社會主義競選活動將揭露該資本主義體制的矛盾以及民主黨和共和黨在其中的角色。“這些政黨都不能解決勞工階級面臨的問題”必須是我們的信息。絕大多數美國人本能地意識到這一點。即使許多人現在不同意我們的觀點,但如果我們不懈地堅持下去,並繼續耐心地解釋,實際經驗將使他們越發認同我們的理念。
美國資本主義的衰落,特別是自2008年以來的衰落,引起了人們對激進思想的極大興趣和支持,但這一運動仍處於初期階段,而認為它是從無到有的產生,且可以用來選總統,更遑論資產階級民主的許多矛盾,是不切實際的。不幸的是,要贏得社會主義不是像投票選舉一個承諾進行幾項改革的候選人那樣簡單,而且絕對不會透過一個參加資本主義政黨的候選人來達成。真正想要社會主義未來的人們必須現在打下堅實的基礎,抵抗一步登天抄捷徑伎倆的誘惑。這些都是苛刻的話語和苛刻的現實,但當下的時代需要我們務實的檢討。
我們現在何去何從?
所有認真的社會主義者都必須檢查現今情況,並得出必要的結論。馬克思主義理論是對勞工階級過去鬥爭教訓的概括。它使我們能夠承受資本主義的壓力和宣傳。向前邁出的最重要的一步是為未來建立組織基礎架構。
正如我們於2014年發表的文件《美國革命情勢綜觀》中解釋的那樣:“(我們)必須從艱苦的工作開始,即建立一個幹部組織,這個幹部組織可以根據未來事件將其累積的政治質量轉為成員數量。我們不能讓自己與任何形式的改良主義者混淆。我們不能模糊改良主義和革命主義政策之間的界限。我們必須在任何時候都提出清晰的標語,使我們與眾不同並成為未來群眾的參考點。否則,當事件證明我們的觀點時,工人將不會從經驗中學習,也不會知道該找誰求得答案。”
這段話是在桑德斯現象,“美國民主社會主義者”政團(Democratic Socialists of America)的崛起以及川普當選之前寫的。它證明了馬克思主義的先見之明優於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的錯愕。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堅實的幹部組織:一個由熟練的革命運動家組成的全國性網絡,接受過馬克思主義理論和宣傳的訓練,並能夠在廣泛勞工階級中傳播社會主義社會轉型綱領。
一旦建立了這個基礎,社會主義者就可以在勞工階級所聚集的的國會,州議會和市議會選區提名獨立參選人。這些選區中大部分都在民主黨或共和黨的一黨獨大控制之下。提名獨立的社會主義候選人實際上會給人們在選舉中一個有意義的選擇。這些選戰本身比勝選更為重要,它們將為社會主義者提供一個向整個勞工階級解釋我們的綱領和理念的平台。
這種策略不是個一步登天的方案,但卻是前進的唯一途徑。那些堅持認為民主黨可以被奪下或社會主義者可以在這個政黨內部建立一個派系,然後再嘗試日後從中分裂的人們,在“超級星期二”的選舉結果之後顯得特別愚蠢。如果桑德斯被推開,而拜登得到民主黨提名,我們怎麼可能在民主黨內建立“社會主義側翼”呢?勞工階級是社會的絕大多數,他們一旦意識到這點,就具有巨大的潛力,包括建立屬於我們階級自己的群眾黨的力量。
許多勞工和青年已經結論民主黨不是屬於他們的政黨,也不想參與黨內初選投票。就算是投給桑德斯的人也不是因為他的民主黨黨籍才投票給他。那些主張以民主黨黨籍參選的人正在試圖將這些人帶入該黨,這是一大退步。這個策略也沒有取得太大成功。在迄今為止舉行的民主黨初選和預選會議中,30歲以下的選民在所有投票選民中佔不到20%,而在大多數州中,這個年齡層的選民只佔15%。
“超級星期二”的結果會讓許多桑德斯的支持者感到沮喪和失望,他們敏銳地意識到桑德斯“自己的政黨”是如何對待他們所支持的候選人。在明顯的選民鎮壓和其他“不正常行為”的證據開始浮上檯面後,“#初選做票”和“#民主黨全國委員會做票”等題目也毫無意外地在推特上盛傳。
那些真正想改變社會的人必須深入思考社會主義者當下的任務,並為下一個歷史時期的群眾社會主義政黨和工人政府奠基。我們應立即為社會主義未來耕耘,已經沒有浪費時間的餘地了!這就是國際馬克思主義趨勢目前從事的行動,我們邀請您加入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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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 譯者註:“超級星期二”是美國民主黨和共和黨在黨內初選過程中一次極多數州同時進行黨內初選的一天。
[2] 譯者註:佛羅里達州有大量住民是在古巴革命後逃離古巴的人士及他們的後裔,通常持極度反共的政治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