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军政府进退维谷

由少数民族武装组织和缅甸共产党武装力量组成的北方联盟(Northern Alliance)在缅甸掸邦北部发起“1027飓风行动”至今已有两个多月。其他抵抗力量也袭击了军政府在克耶邦、若开邦、赛钦、克伦邦、实皆地区和巴格地区的基地。由于缅甸事态发展迅速,本文只能提供最新的可核实信息。然而,所有迹象都指向一个明确的结果:敏昂莱(Min Aung Hlaing)将军政府的终结。(按:本⽂原⽂发表于2024年1月18日,译者:Kevin Sam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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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政府的残兵败将

自10月27日北方联盟在掸邦北部发起1027飓风行动以来,军政府已经失去了对三个邦和两个地区的300多个军事前哨和20个城镇的控制

值得注意的是,掸邦北部中缅边境贸易重镇木姐(Muse)和清水河(Chin Shwe Haw)最重要的边境贸易枢纽也落入了北方联盟部队之手,缅甸经济所依赖的对华贸易几乎陷于停顿。1月,北方联盟占领了掸邦华裔果敢族自治区首府老街(Laukai)。

除了掸邦北部,抵抗力量还夺取了军政府在若开邦、克耶邦和克伦邦的军事前哨,目前控制着赛钦和实皆地区的几个城镇。雪上加霜的是,第129和125轻步兵营集体向北方联盟部队投降。这暴露了军政府部队官兵缺乏战斗精神,他们士气低落,意识到为这个腐朽的政权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众所周知,执政军队中的腐败现象十分严重。

军政府迄今为止最大的失败是掸邦北部果敢自治区首府老街向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Myanmar National Democratic Alliance Army)缴械投降,尽管该地区驻扎着几个营的兵力。敏昂莱政权对这一失败做出了回应,惩罚了负责这些部队的六名准将。

作为报复,军政府越来越多地使用空袭和炮击等野蛮手段,目标包括反抗力量控制下的学校、医院、村庄和城镇。

“即使你们能在军事上夺取少数民族地区的城镇和村庄,你们的地区也永远不会和平”,军政府的民族团结与和平谈判委员会(National Solidarity and Peace Negotiation Committee)秘书敏瑙(Min Naung)中将在与印尼解放军的谈判中说:“我们将始终使用我们拥有的尖端武器进行空袭。”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和重大损失,军政府的部队似乎已经精疲力竭,在全国各地的兵力也捉襟见肘。//图片来源:公共领域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和重大损失,军政府的部队似乎已经精疲力竭,在全国各地的兵力也捉襟见肘。//图片来源:公共领域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和重大损失,军政府的部队似乎已经精疲力竭,在全国各地的兵力也捉襟见肘。政变政权无法及时提供足够的军事增援。无差别的炮击和空袭表明了他们的绝望。即使是这种堪称“战争罪”的残酷手段也有其局限性:从长远来看,政变政权无法负担足够的喷气燃料,而在上个月,少数民族武装组织已经表明他们有能力击落军政府的战机。

正如我们在上一篇文章中解释的那样,这次行动的时机恰恰是中国的利益与敏昂莱政权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政变领导人敏昂莱已承认遭到失败,并在11月8日的国防与安全委员会紧急会议上做出了“解释”。他解释说,轰炸军政府在掸邦北部的基地主要使用的是市场上可以轻易买到的中国制造的无人机。换句话说,这位政变领导人试图讨好北京,间接表明他认为中国实际上并未向抵抗力量提供物质援助。

但三周后,在11月29日的国家行政委员会(SAC)会议上,敏昂莱改变了口风。他通过国家媒体表示,北方联军一直在使用“拥有先进技术的军用级无人机和优势兵力”。军政府首脑还抨击“外来干涉”,称“6500名外国无人机专家参与了”对掸邦北部与中国接壤的军事基地的袭击。虽然他没有提及相关的外国,但每个人都知道他所说的“外来干涉”指的是谁。

11月的第三个星期,缅甸佛教极端民族主义分子在中国大使馆和仰光市政厅前举行了反华抗议活动,而警察部队没有进行任何干预,这绝非偶然。事实上,这些集会都是在警察的保护下进行的,如果考虑到军政府对持不同政见青年的和平抗议活动进行的杀戮,这是一个惊人的事实。

但这些策略完全失败了。事实证明,即使有国家的支持,可恨的军政权也无法组织起大规模的民族主义运动。

敏昂莱集团乞求中国调停

在战场上连战连败、经济状况惨不忍睹的背景下,军政府很快就认清了现实。军政府不得不恳求北京促成与北方联盟部队的和谈。据《伊洛瓦底江报》报道,12月6日,军政府外长丹瑞(Than Swe)在北京会见中国外长王毅时,传达了军政府首脑敏昂莱准备做出让步的信息。

显然,北方联盟也是迫于中北京的压力才走上谈判桌的,中国政府迫切希望局势平静下来,恢复商业活动。但是,军政权是否愿意向联盟部队让步就很值得怀疑了。叛军也会对军政府的举动非常怀疑。在和谈取得“积极成果”的消息传出后,武装冲突却愈演愈烈。

中国不太可能直接干预或公开向叛乱团体提供大量物质支持,以推翻军政府。但是,面对国内日益加剧的阶级斗争,中国政府不会支持敏昂莱集团,因为这只会加剧边境地区的不稳定。

武装斗争策略的幻想

自最近的行动开始以来,武装斗争的幻想再次被强化。无论是被动的旁观者还是参与者都认为,一连串的军事胜利最终将推翻军事独裁政权。在他们看来,这就是“革命”的含义,以解放军事独裁统治下的人民。

没有革命性的群众运动,单靠军事手段是无法完成革命任务的。//图片来源:Mil.ru,维基共享资源没有革命性的群众运动,单靠军事手段是无法完成革命任务的。//图片来源:Mil.ru,维基共享资源

然而,我们看到的不是人民大众开始掌控自己的生活,而是200多万境内流离失所者和成千上万难民的大规模逃亡。没有革命性的群众运动,单靠军事手段是无法完成革命任务的。军事手段充其量只能实现政府更迭,却无法启动终结资本主义所需的社会变革,而资本主义正是缅甸所有危机的根源所在。

虽然抵抗力量可能会取得进一步的胜利,但军政府仍然可以利用空中力量摧毁反叛组织控制下的城镇。通过采用“三光”政策(抢光、烧光、杀光)和“四断”战术(断粮供、断财、断通讯以及通过镇压断绝民众支持),军政府将失去的城镇变成了无法生存的荒漠。

此外,虽然“1027飓风行动”背后的联盟目前看似团结一致,但其实是一个高度异质化的集团。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一阵营中的主要力量只想更全面地控制他们所在的地区,而对缅甸经济杠杆所在的大城市的情况基本漠不关心。2021年,当群众发动革命运动反对敏昂莱政变时,目前1027飓风行动联盟中的许多民兵充其量只是被动应付,甚至对群众运动持怀疑态度。

这些民兵大多对其所在的边境山区非常熟悉。但在曼德勒和仰光等大城市所在的平原地带,这种战术优势就无法复制了。在这些地区,军政府的空中优势以及他们估计储备的数百辆坦克将被证明更加致命和有效。

事件的发展最终将受制于各种民兵的武装斗争,而这些武装斗争是独立于城市工人阶级的群众运动之外的。

这里还必须指出,中国帝国主义不是革命的朋友。它将从自身利益出发利用武装冲突。就北京而言,它希望有一个稳定的政权来保证其在缅甸的帝国主义计划。

经济灾难

敏昂莱军政府不仅失去了对缅甸边境重要军事基地和关键贸易枢纽的控制,还失去了对经济形势的控制。

面对收入下滑和外汇储备枯竭的高风险,军政府对外贸实行了严格控制。中央银行进行干预,迫使出口商先以官方固定汇率兑换100%的贸易额,后来又以比市场汇率低近三分之一的汇率兑换65%的贸易额。作为回报,中央银行以优惠汇率向进口商出售美元。政权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控制不断恶化的经济形势,防止进口商品出现绝对短缺。

叛军从政权手中夺走了重要的经济枢纽。由于克伦民族解放军(KNU/KNLA)已经控制了苗瓦迪至高加力的主干道,最重要的泰缅边境贸易区已经陷入瘫痪。据官方统计,与去年相比,进口额减少了6.131亿美元。

同样,中缅边境最重要的贸易区也落入了北方联盟军队之手,影响了缅甸最重要的贸易关系,其贸易额达24亿美元

如果我们将这些事态发展转化为实际情况,就会看到一幅生动的画面,反映出运输成本高昂、进口商品稀缺和价格飞涨。

政府再也无法维持这种局面。他们不得不引入浮动美元,出口商只需按官方汇率兑换贸易额的50%。进口商需要在市场上以浮动汇率购买美元。

敏昂莱军政府也失去了对经济形势的控制。//图片来源:印度国防部,维基共享资源敏昂莱军政府也失去了对经济形势的控制。//图片来源:印度国防部,维基共享资源

这立即导致石油和天然气短缺,价格飞涨,出现排长队的场面。随着缅元进一步贬值,所有商品的价格都普遍上涨,只有一种商品除外:劳动力,即工资。我们可以预见,在未来几个月内,基本药物和其他重要进口商品将出现短缺。

目前,仰光工业区的一些制衣厂因停电和缺乏柴油而被迫停工。饥饿和失业将成为工人阶级无法容忍的现象。

深刻的经济危机和内战正在不断破坏军政权的根基。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条死胡同,找不到出路。这些客观条件正是迟早会爆发大火的可燃物。

自由派的作用和军政权的前景

内战的进程正在激发城市群众的信心和勇气。虽然群众运动尚未实现,但军政府(或至少是军政府中的一部分人)必须看到,如果他们继续失利,在不久的将来这将会成真。如果他们缺乏这种远见,那么中国政权肯定不会。

我们不能排除以昂山素季(Aung San Suu Kyi)为首的自由派可能会在群众中重新燃起希望//图片来源:印度总理办公室,维基共享资源我们不能排除以昂山素季(Aung San Suu Kyi)为首的自由派可能会在群众中重新燃起希望//图片来源:印度总理办公室,维基共享资源

由于敏昂莱集团目前仍然根深蒂固,我们不能排除以昂山素季为首的自由派可能会在群众中重新燃起希望。他们可能会重新获得一定的支持基础。

然而,运作所谓民族团结政府(NUG)的自由派与军政府有着根本相同的资产阶级利益,甚至在缅甸与中国帝国主义结盟问题上也是如此。他们的主要区别在于军政府害怕失去特权,害怕自己的成员因对人民群众犯下的罪行而被起诉,尽管昂山素季过去曾与军政府共同治理国家。

鉴于最近发生的事件正在酝酿革命的热情,至少可以预计最高领导人,如敏昂莱会继续死守阵地。不过,军方中也可能有其他阶层愿意与自由派合作,重新共同治理国家。

然而,马克思主义者必须坚持指出,对于缅甸的工人和青年来说,自由派别无选择。就其本质而言,自由派所代表的资产阶级是军方强人的软弱无能的反对派。他们对工人阶级的恐惧远远超过对军政府的恐惧。一旦需要,他们的残暴程度丝毫不亚于军政府。

我们可以在行动中看到这一点。目前,所谓的民族团结政府正试图在当地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政府。当少数民族叛军攻占一个又一个城镇时,他们的人民保卫部队(PDF)需要展示自己的实力。这迫使他们夺取了实皆(Sagaing)地区的一个县城。与反抗军控制的其他城镇一样,当地居民被迫逃离家园。

然而,没有人会说这个县城具有战略意义,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夺取。因此,《伊洛瓦底江报》称“实皆县的死亡人数最多。自2023年11月以来,军政府的空袭造成实皆县32名平民死亡,50人受伤”。

如果民族团结政府以某种方式重返政府,很可能是与军政府的一部分人合作,那么他们很可能被迫让出某些民主权利,以增强群众的幻想。但军政府的残暴是基于缅甸社会的尖锐矛盾。一旦新政府的蜜月期结束(在这些矛盾的压力下,蜜月期不会太久),它就会被迫转而采用同样的镇压和钳制手段。

工人阶级:决定性因素

抵抗力量的这些攻势给了军事统治集团沉重的一击。统治集团担心自己即将灭亡。但是,决定性因素尚未出现。

军政府轻步兵营的投降表明,腐朽的军队中存在着断层,真正的革命运动有可能将其击垮。

但是,由于大多数所谓的“革命者”都把精力花在了武装斗争上,却没有努力按照布尔什维克党的路线建立一个革命群众党。因此,当工人阶级群众揭竿而起时,就会呈现出自发的特点,让这些“革命者”措手不及。这正是2021年反对政变政权的起义中发生的情况,当时由于缺乏革命领导,自由派得以脱颖而出。这样的危险将会重演。

托洛茨基在《俄国革命史》序言中精辟地解释道:

“群众不是拿着现成的社会改造计划,而是带着不能忍受旧制度的强烈感受投入革命的。只有阶级的领导层才有政治纲领,不过这个纲领还需要得到时局的检验和群众的赞同。革命的基本政治过程就在于一个阶级要了解从社会危机中产生的那些任务,就要按照不断接近的方式积极为群众指明方向。”

“没有领导组织,群众的能量就会慢慢消散,犹如没有装在带活塞的汽缸里的蒸汽一样。但是,毕竟不是汽缸也不是活塞,而是蒸汽起推动作用”。

缅甸无产阶级的逐步接近进程现在又向前迈进了一步。然而,自由派及其支持者将竭尽全力确保群众得出错误的结论。革命的共产主义者将继续推进正确的观点,只有这样才能帮助工人阶级看清自己的历史角色——领导社会主义革命,将政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从而将自己和被压迫群众从无休止的资本主义野蛮危机中解放出来。要实现这一目标,就必须建立一个强大的革命干部组织,这是当前最重要、最紧迫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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